混音——枪与剑
时钟的指针指向五点。
从厨房的角落传来愉快的哼歌声，偶然还有锅和铲互相撞击作为伴奏，浓厚的早餐美景就算是隔着门也能轻巧地流传出来。穿着女仆制服准备进入厨房开始工作的艾莉吃了一惊，在门口静立了片刻，悄无声息地握住了门锁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换上了和她类似的女仆制服，正在炉灶前忙碌的居然是真守大小姐——
“怎……怎么回事！今天的真守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不对不对！在此之前更应该担心的是她的厨艺吧！该不会是因为结婚的事，她想要做出暗黑料理来谋杀我们吧？”
事关性命无从犹豫，艾莉推开大门闯进厨房：
“真守小……”
“啊！这不是艾莉小姐吗？早安！”
“早……早安……！”
明明天还没有亮起，那张比朝阳更灿烂的脸蛋是怎么回事？做杀人料理真的令她乐在其中吗？果然还是居心叵测啊——
“你在做什么，真守小姐？”
“早餐啊！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做早餐！但是……”
“请不要客气，在这里打扰大家，至少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表示我的谢意。所以……”
“这……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你是客人用不着那么客气……”
“不行！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简直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了……”
你真的一心想要取我们的性命啊！艾莉的脸色简直比黑夜还要深沉：
“那你就回去好了！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在做什么早餐？”
“暂时也没有合适的食谱，所以就用现成的材料做了一点。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合适的口味，就暂时先做了我和费特的分量。艾莉小姐要不要尝尝看？”
想要毒杀的目标居然首先是费尔少爷？艾莉的眉毛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决定单刀直入：
“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是说……”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你的厨艺真的没问题吗？”
“费特给我做的早餐打过八十分哦！”
其实是夸大其词啦——不过反正费特不在现场，吹牛不花本钱。
“看你做饭的手势就能猜到……其实最多也只有六十分吧？”
想要瞒过料理鬼女仆果然是难中之难——
“不过就算是六十分，想要做早餐还是太勉强了一些吧？”
“所……所以我才想要努力提升到八十分，不，一百分的境地啊！如果是费特，就一定会帮我做到不是吗？”
“在此之前，作为一家的女仆长，我首先要关心的当然是费尔少爷的身体健康！所以在你升级到一百分之前，请你不要进入这间厨房碰触任何的工具和材料……”
“就算是艾莉小姐，也有过像我一样只能做出六十分，不，甚至是三十分的早餐的时候不是吗？”
“说……说什么呢！说到我的话，可是一生下来就能做出一百分的料理了！”
“你想要骗谁啊！”
“费尔少爷的早餐，不，一日三餐，只能由艾莉亲自来处理！”
“这才是你真正的理由吧！借着早餐的名义想要独占费特！”
“就算是又怎么样！想要在艾莉家的厨房里闹事吗？小心我会让这里的警卫把你送到警察局里去！”
“你才是故意想要找碴吧！想要打架的话我奉陪到底！”
“软弱的小狗只会大声汪汪叫！再叫两声来听听吧？汪汪——”
“我真的生气了！”
三角眼对上锥形眼，手握着锅铲和锅盖的真守如同在古战场上复活的勇士，浑身上下杀气汹涌。赤手空拳的艾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莫名其妙地输了一着，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反……反对厨具武器化！”
“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挑一件来做武器啊！只要不是菜刀就好……”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厨具对厨师来说就是生命，你居然把自己的生命当做进攻别人的武器，怎么可能掌握到厨艺的精髓！”
“既然那样的话，艾莉小姐来教我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过去在费特的家里，你不也教过我厨艺吗？现在我的厨艺等级只有六十分，对你这位老师来说不也是值得羞耻的结果吗？所以说啦……在这里也请你多指教了。”
凶恶的三角眼里传递出来的是基于诚意的恳求。既然对方都已经向自己服软，艾莉也没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不快：
“你这家伙还真会说话……话说在前面，就算你的理由算是天衣无缝，说到底，你还是出于想要用厨艺来和费特拉进关系的目的吧？”
“没错！”
“居然那么痛快地就承认了？”
“这一点和艾莉小姐一样啊！就算艾莉小姐已经抢跑了一步，我还是会拼命地赶上来的，因为我是晨风的学生会长嘛！”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不过你爱怎么说都行，总而言之，就算我愿意教给你厨艺的精髓，也并不代表着我们就不会成为敌人吧？”
“说的没错，是情敌呢！”
“……你好像变了啊真守小姐？居然会当着我的面承认你喜欢费尔少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该不会你和少爷真的……”
“很抱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呢！而且……我的心情也还没有传达给他。这一点请艾莉小姐也要为我保守秘密。”
“为什么啊？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大概是一团的浆糊吧？不过既然有像艾莉小姐这样热情的女孩子，当然也会有面对爱情胆战心惊的女生，很遗憾我好像就属于后者呢！”
“还真是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吸引了费尔少爷！真是……我为什么非要帮着我的敌人去追求费尔少爷啊？”
“你就当是被我骗了吧？就算是女神也会有千虑一失而嫁给凡人的时候呢！”
“你那是什么比喻啦？就算我是千虑一失的女神，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就是了，不过，既然你都那么诚心地向我请教，再教你一点也不是不行。在此之前，先让我看看你做的早餐吧。”
“当然可以……呀——！”
因为忙于和艾莉唇枪舌剑，锅子里的蛋炒饭早已经变成了暗黑焦糊炭。艾莉吐出一口悲哀的叹息，眉头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光有觉悟没有洞察力还是不行啊，真守小姐。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你早就已经被狙击了呢……你想要做的是蛋炒饭？那么就先跟着我做上一遍，首先一点，你必须先了解对方的口味才能选择合适的佐料调配出合理的比例，这就是费尔少爷离不开我的原因。”
“这就是所谓的‘投其所好’吗？”
“那是什么愚蠢的说法？如果认为厨艺就是用来讨好恋人的手段，那简直就是比幼稚园水平的智慧还要低下！我们的厨艺决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磨练，而是为了让他人醉心并臣服的真正手段，是不容许任何失误存在的至高智慧，所以请你不要抱着‘我会为了费特去精进我的厨艺’，而应该想着‘要让费特明白每一餐饭菜之中深藏的情意’才对！”
“原……原来如此！正因为我过去总是想着‘为费特做出完美的早餐’，结果反而始终无法达到理想的程度吗？”
“现在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开始努力去做吧！既然是蛋炒饭，那就要从最基本的蛋和米做起。多亏了夫人一直保持着东洋的习惯，家里总是不缺少来自那边的大米和其他的食材，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为你准备的……”
“噗哈！说出这种话的艾莉小姐，还真是个坏心眼呢！”
时钟指向六点，费特的房门慢慢打开，还残留着悲惨黑眼圈的少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又衣衫不整地蹒跚走向厨房。刚跨出两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跑回了房间。五分钟后再度出门时，除了难以消除的熊猫眼，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
“好险……被艾莉看到刚才的模样，说不定今天一天都会半死不活了……”
“你说谁会半死不活了，费特少爷？”
永远沉稳而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洁尼菲一如往常，轻松优雅地向他行礼问候，费特赶紧站直了身子，然后也努力回了风雅的一礼：
“早上好，洁尼菲。”
“昨天晚上还好吧？”
关切如同子弹穿过心脏，费特的脸上满是苦恼：
“托你的福……”
“与我无关，不过至少请少爷以后更加自重，不要动辄就被艾莉抓到才好。”
“我……我明白了。”
“那么请让我为你确认一下今天的行程。首先请你到厨房去，这是来自艾莉和真守小姐的请求。”
“艾莉和真守？她们在厨房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在打架吧？”
“关系似乎很融洽，所以不必担心。”
“真是不可思议……”
“早餐结束后，请和我去地下射击场。很久没有和少爷一起训练射击了，有必要确认一下少爷是否有所懈怠。”
苦恼的脸转为苍白，费特有些惊慌地连连摇头：
“等……等一下！我的射击本来就只学到了皮毛，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而且，东洋那里是严格限制私人持有枪支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练习……”
“这一点我清楚，所以我并没有要求少爷表演狙击手的精度，只是‘确认’而已。”
“那……容我问一句，如果你‘确认’我完全不合格呢？”
“那么我就会把你当成移动靶进行射击训练。”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真的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吗？”
“所以在此之前请少爷拼命努力吧，毕竟子弹是不懂得手下留情的。”
“是你不懂得手下留情才对……”
最后一句终于还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勉强露出微笑以示“我明白了”。直到洁尼菲的身影消失了两分钟，费特才如梦初醒地缓过神来：
“就算逃离了艾莉的阴影，结果还有洁尼菲……不幸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是徒劳无益。”
“少爷，你迟到了。”
“抱……抱歉……”
如同流星的轨迹掠过夜空，一口气把弹匣里的子弹全数送入靶心，洁尼菲这才转过身来，随即就被费特那青里带黑的脸色吓了一跳：
“少爷，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也……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有些轻微的食物中毒……大概是这样。”
“食物中毒？”
“怎么样都好啦！总之还不到急着上洗手间的程度。说起来，不久之前的某个晚上，我可是被一堆西瓜折腾得半死不活……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练习吧？”
“以少爷现在的样子，恐怕无法进行训练，所以暂且延迟到你身体康复之后吧？”
“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哈哈哈……”
“如果不合格的话，我还是会把你当成移动靶的，即使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那么……还是等我身体恢复元气之后……”
费特一边后退到安全区域，一边把握在手里的训练用手枪放了回去。不仅仅只是脸色发黑，肠胃也在不断地收缩和搅拌，令得自己的肌肉都不自觉地颤抖不休，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当然无法完成最基本的训练，被洁尼菲当成移动靶的话，就算使用BB 弹再穿上防弹背心，说不定也会被教训得皮开肉绽。洁尼菲也没有勉强的意思，顺手就为自己的手枪更换了弹匣：
“少爷，你该不是为了逃避训练才故意吃坏肚子的吧？”
“你误会了……要我在食物中毒和变成移动靶这两者中选择的话，我还是愿意选择后者……大概吧？”
“艾莉怎么会犯这些基本的错误？”
“不……是真守。”
“能请你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是真守小姐准备早餐？还有，这么说来，用过早餐的人难道也和少爷一样……”
“不，没有……之后的早餐还是艾莉准备的，真守只是为我一个人准备了特别的早餐而已。不过，也许是把洗洁精当成了食用油，才会犯下这么可悲的错误……”
“会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灭绝了吧？难道真守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
“我也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不过，在艾莉的监督和协助下还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说不定真的是另有隐情呢。既然训练已经取消，那么我……”
“少爷站在那边的安全区域见习就好。”
“……哈？”
“我已经准备好了替代的人选，总之，不能进行训练的话，身体的机能也会退化。”
“这一点我也明白，不过……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见习呢？”
“如果我找来的替代人选是真守小姐的话，少爷就没有理由离开这里了吧？”
“请等一下！为什么真守要成为我的替代人？她可是连手枪也没有碰过……”
“做不到的话，就代替你成为我的移动靶吧！我想凭着她的能力，至少‘逃跑’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吧？少爷你不用多说，我在你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威尔士让他带真守过来了。”
“别开这种可怕的玩笑啊！听我说啊洁尼菲……”
“多说无益。而且，以早餐的名义让少爷食物中毒，我也是不会轻易就原谅的。”
转过身去不再和费特答话，再次举起了如同嵌在了自己手中的手枪，并重复了刚才的射击表演，所有子弹无一偏离地全数穿过中央的弹孔。担心自己再多说废话就真的会被弹雨追击，费特唯有屏住了呼吸沉默地站在一边。在第三次表演完成之后，身后突然传来了掌声：
“不愧是洁尼菲小姐，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毫无破绽。”
“因为手枪和子弹都是不喜欢开玩笑的家伙啊，威尔士先生。”
“如你所言。”
跟在威尔士身后的果然就是真守，只不过她的脸色比起费特来还多了几分苍白，或许是被洁尼菲那近乎诡异的枪法所震慑，连出声问候的勇气都消失殆尽。至于洁尼菲，仍是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装填了弹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转过身子把枪口，不，把手枪送到真守的面前：
“你也来试试看吧，真守小姐？”
“啊……？我？要我？”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真守小姐吗？请不要再装傻了！赶快拿着它来练习吧！必要的检查工作我都已经帮你做好了！”
“哇！请……请等一下！你突然的在生什么气啊？”
不由分说就把真守强行拉了过来，差点就因为站立不稳而摔个仰面朝天。好不容易才稳住平衡，真守刚想要问个究竟，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支手枪，差点就真的要瘫软下去：
“唔……呜哇啊啊啊！是真枪！是真正的手枪！”
“难道你还想要用玩具手枪来训练吗？现在就请你站到那里去，朝着靶心，开枪！”
“所……所以就说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啊！还有为什么我必须要进行射击训练？我和费特不一样，根本就没有摸过手枪啊！最多的话……小时候在夏日祭典里，用气枪打过玩偶，根本就不能算是……”
“做不到的话，就会成为我的射击移动靶，这一点你也许能做到吧？”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成为你的移动靶……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可是能把子弹无一偏离地送进同一个靶心的孔洞里的怪物啊！单凭你刚才表演的那一手枪法，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啊！
手忙脚乱地把手枪扔给费特，真守拔腿就想要跑出训练室，背后立刻就响起了“咔哒”：
“敢跑出一步的话，我就会开枪！”
“呜……！”
“而且，不管你跑到那个角落，我都会让子弹准确无误地落在你的身边，你想要试试看吗？”
以手枪的射程怎么可能做到？虽然心里的恐惧挥之不去，真守还是半信半疑地朝着一边的威尔士投去疑惑的目光，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眼神作为答复后，又转过身子向费特投去想要确认的目光，结果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答复……这一下就连呼吸都变得冰冷起来：
“训……训训训训……训练练练练……”
“你该不是吓傻了吧？想要上厕所的话，就在那边……”
“笨……笨蛋洁尼菲！谁会想要上厕所！像是射击这种小事……喝啊！”
从费特手里夺过手枪，用力地深呼吸，大步上前，一边回忆着之前洁尼菲射击的体势，摆出自认为完美的身姿之后果断地扣动扳机……然后整个身子就无法自控地向着后方退去：
“哇……哇啊啊啊——！”
“啪”地一下，身子被从一边冲过来的费特稳稳扶住：
“不要突然就跑上去开枪啊笨蛋！不熟悉射击的话，一开始都会像这个样子，所以一定要在开枪之前好好调整自己的姿势和呼吸，还要做好被后座力击退的准备。所以……再来试一试吧？”
烦恼和甜蜜交错，苦味的糖果在喉咙也在心里愉快地跳跃，真守的身子软得就像是刚捞上来的水母：
“唔唔……我……我才不知道这些！事先也没有对我说明……那么刚才我打中了吗？”
“还有不到一米就打中靶子的最外一环了……”
“唔唔唔！那不是什么成绩也没有吗！可恶的手枪竟然敢看不起我！”
“是你看不起手枪才对……”
无视费特的吐槽，真守不服输地摇晃着肩膀发出“唔哦哦哦”的怒吼，大步向前重复先前的射击，然后又重复大步倒退的闹剧……如果没有费特不厌其烦地在身后扶助，早已经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次人仰马翻的惨象，不过这仍然无法改变命中率为零的悲惨结局。洁尼菲的眼神瞬时就比先前更为凶恶：
“你这样也能算是射击吗，真守小姐？”
“啰……啰嗦！早就已经说了我没有学过射击更没有摸过真正的手枪啊！”
“理由和借口是不应该为我们而存在的垃圾！”
一发子弹从真守脚边掠过，在坚硬的地面上闪耀起火花后弹起不知去向。
“呜呜……”
被惊吓得心魂出窍的真守呻吟着就要倒下，费特一边也惊慌失措地喝止着洁尼菲“快把枪收起来”一边上前扶住了真守的肩膀，就连原本站在一边静观事态的威尔士也板起了脸站到了洁尼菲的面前：
“你到底在做什么，洁尼菲？真守小姐是我们的客人，是少爷的朋友！”
“还是少爷的恋人对吗？但是那又怎么样？”
“你说‘那又怎么样’……很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想要让我解释吗？那也很简单，因为我不会把少爷安心地托付给这样一个人！仅仅只是普通的早餐竟然会造成少爷食物中毒，这也算是恋人该有的行为吗？就算是拉米亚小姐那么坏的脾气，至少对少爷也从来没有如此的失礼！”
微微地低下头，威尔士的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也不是不容原谅的事吧？我知道你对少爷的关心是无容置疑的事实，不过并不意味着少爷遇到任何的麻烦都值得你大动肝火。早餐导致食物中毒仅仅只是偶然的失误，并不意味着真守小姐就没有了成长的空间，更何况在她身边指导的艾莉也同样需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少爷没有追究的意思，为什么我们……”
“你这个家伙……因为对她也存在着好感，所以就一直帮着她说话对吗？”
“这可真是一个可悲的理由，洁尼菲。我帮着真守小姐辩解，当然有我个人的原因在内，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你不能无视我刚才所陈述的理由。否则，我只能视你为企图伤害少爷的行为，而对你做出必要的‘制裁’。”
“真是大言不惭呢！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样的地步，总而言之，你刚才的话就算是向我在挑战对吗？”
“如果是迫不得已，我不否认你的说法。”
“……真有意思！”
高高扬起的脑袋，如同枪口般的冰冷眼神和微微咧开的嘴角一起绽放出被激怒的狮子所喷涌出来的斗志：
“我用实弹可以吗？”
“如你所愿。”
并不算太宽敞的射击训练场，因为两位家庭教师的对峙所喷发的杀意更显得拥挤和燥热。一边忙于照顾几乎就失去了意识的真守，费特满是担心地“喂”了一声，换来威尔士静如止水的回应：
“请不用担心少爷，只是一分钟的骚动而已，你只要躲在安全的地方就好。”
“怎么可能不担心！洁尼菲用的可是实弹啊！真的没有问题吗威尔士？”
“我只是想要让少爷见识一下……不，应该说是想要教给少爷新的知识而已。我曾经一直用心地教给你逻辑分析，不过那完全就是单纯的理论，在实际的体验中有时候完全不能化为现实。比如说，以子弹射出枪膛的速度，从理论上来说，除非是偏离目标或是过人的运气，只要身为人类就绝不可能躲避，是这样对吗？”
“唔……？”
一时弄不清对方的用意，费特也不好随意答话，只以单纯的拟声词作为模棱两可的回应，威尔士的笑声显得更加愉快：
“但是理论就只是理论。如果我说我能避开子弹，少爷一定会感到怀疑吧？”
“哈……”
“所以我就要在这里证明给少爷看，所谓的理论就是容易被推翻的特性。虽然我确实有些夸大其词，事实上真正地置身于枪林弹雨中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可能存在着这种自信的，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我就一定能做到。那么……一分钟的计时就拜托给你了，少爷。”
话音刚落，右脚就已经向着对手踏出了一步。
“真是天真啊威尔士，你也只会单纯地看轻我的实力而已吗？”
先前还是怒气翻腾，一切入到决斗模式就平静得如同古老的石像，洁尼菲的斗志意外地令人颤栗。在威尔士踏出第二步的刹那，子弹就以右侧的肩膀为起点，一口气朝着右肩、左肩、右手和左腿，几乎分布成直角三角形的方位突击而来。
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用来形容洁尼菲的射击简直是毫无过誉之处。费特仅仅是发现她的手腕轻巧地移动了无法轻易辨识的角度，心就已经提到了喉咙。然而威尔士的身形比他的视觉乃至反应速度更加出众，几乎就是应和着四次枪声，以左脚为支点旋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侧过了身子让四发子弹全部贴身擦过。
“怎……怎么可能！”
费特和真守同时爆发出匪夷所思到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叫喊。洁尼菲的攻势却没有停止，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在威尔士刚刚站稳的一瞬间，把剩余的两发子弹送向他的脚下，左手犹如疾风地从身边掏出了她的专属配枪FN HI POWER……
“太过分了洁尼菲！不许使用这种可怕的武器！”
十三发的巴拉贝鲁姆枪弹，抛开数量不说，仅仅是从“HI POWER”一词里就能读出它那恶魔一般的威力。眼看洁尼菲竟然为了决斗的胜利而不顾一切甚至无视同伴的性命，就连费特几乎也克制不住痛骂和冲出去阻拦的冲动。几乎是同一秒的时间里，威尔士的身子突然就已经靠近了洁尼菲的胸前，随着右拳精准地命中腹部，洁尼菲呻吟着瘫坐在地：
“我……输了……”
“真是失礼，不过双方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你的枪法和过去相比已经突飞猛进了呢。”
“那又怎么样？对你这种无视子弹的家伙来说，我也不过是小学生的水平吧？”
在威尔士的扶助下站起身来，洁尼菲朝着费特弯下腰去：
“关于今天的事，我实在是非常的失礼，请少爷原谅。”
一分钟内就华丽落幕的决斗，连续避开六发子弹的敏锐，面对强如FN HI POWER依然取得压倒性胜利的现实……费特和真守都陷入了无可名状的沉默中。直到威尔士出声提醒，可怜的大少爷才如梦初醒地坐正了身子：
“我……我明白了，这次就原谅你吧洁尼菲……”
“真是万分感激。那么我就先……”
“不过……并不是没有惩罚。”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而故意咳嗽了一声，费特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除了今天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反省之外……以后不许随便就拿出你的专用手枪。”
“我明白了……虽然今天只是本能的反应，今后我会小心在意。”
“……”
在一片沉默中目送洁尼菲离开训练场之后，坐在地上的两人依然无力直起身来。威尔士的笑容更像是魔性的利刃直刺眼球：
“你明白了吗少爷？这就是我今天想要为你上的一课，理论仅仅是理论，现实终究是现实，对于理论上‘绝对存在’的定义，有时候也会被现实所推翻的。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已经让洁尼菲明白了真正的现实，她一定会成为你的最后一张‘王牌’，虽然那时候我还是会站在她的面前来阻拦你们……还有真守小姐，这就算是我对你的祝福吧，不过，当我们有一天身处对决的困境，你依然要为了自己也为了少爷拼命努力才行。”
“最后一张王牌？这个家伙其实什么都知道啊……”
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真守除了满心的苦恼，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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